乡村生命力
苏天翼
初中深冬的时候会在小舅家住。每周小舅都会开着自家的拖拉机去远处的山上捡拾一些松果和松树的枝和叶回家来烧火取暖。或者，自家房子的后面就有入冬时砍好的结实粗壮的树枝。它们被小舅放进炉子里用一些玉米棒引燃，然后松果松叶松枝就在哄哄的火苗摩擦声中发出欢快蹦跳的噼啪脆裂的声音，那些粗壮树枝在冬天水分蒸发的得慢所以送进炉子的时候树皮还泛着青色，点燃之后是深沉的隆隆声，炉口中伸出的部分枝干有时会吱吱地冒出水，用食指去蘸的时候偶尔会被烫到偶尔很是清凉。有时候聊天为了省事就砸点煤块扔炉子里，不过它是不太讨人喜欢的，烟味不好闻并且太过简单方便。那时候的心里已有了分明。
敦厚温暖和慷慨。最重要的一点，小舅家的炉子是自己焊制的，它要更结实强壮。冬夜里饭后穿一件轻快的毛衣，把地瓜放到炉壁旁边，和表妹蹲在炉子旁看，烤得脸颊红热眼眶干燥浑身燥热，起身之前摸一下地瓜还是有些硬的，然后放下起身去门外深呼两口气。一条长长的白雾。房间里欢笑声依旧。四周清凉静谧。空气中有淡淡的好闻的烟灰和雪的混合味道。即使衣着单薄也丝毫不觉得冷。睡觉前找一根很粗壮的树枝塞进炉子里，半夜就听着哄哄的火苗声入睡，脸颊依旧红热。北方深冬的.夜里会觉得被子是一种多余，是一种酣畅的幸福。
清晨半梦半醒之际会听见小舅在炉子旁砍树枝的咚咚声以及一阵高过一阵的隆隆火声。舅妈忙里忙外准备早饭。等到起床的时候，他们已经吃完，炉火只剩下淡淡的火红的烟灰。然后打开炉盖，和表妹把馒头剥掉表皮用筷子插着放在炉灰上面烘烤，偶尔余热也很烫手。不久馒头的表面变成淡淡的金黄色，咬的时候表层是热热的干酥，里面则温暖柔软。只是这样吃也觉得的欢喜。不过不留神馒头掉到炉灰里，是要懊恼后悔一阵的。晚上的时候舅舅会把深秋时留下的石榴掰成好看的块状，莹亮饱满，是一种鲜活的生命。一家人欢快欣喜。吃在嘴里每一颗都是鲜甜。小舅说这几天在树上给我留了一个特别大的等我来，然后表妹嚷嚷着去摘下来，结果发现天气太冷已经冻坏，几个人就失望后悔了很久。香蕉小蜜橘烤地瓜果汁,放在炉子旁烘烤变得温热甜腻，不论吃多少，身体里都是满满的舒展温和，内心清朗毫不黏着。
小舅一家收入不多，但总是有一种格外厚实的世俗生活欢喜劲头。
回想起来还是依稀感受得到那时内心的分明，煤块比不上树枝。这是大自然的馈赠。燃烧中能感受得到的沉稳而有力。
生活的根基，是一颗自然的平常心。与周边的事物妥善相处，愉悦平淡。不荣耀，不剧烈。在乡村度过这样欢喜深浓的日子，是一种幸会的际遇。人因此也会变得富有慷慨的生命气息，生活也会因此而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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