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

2017-05-18 教育随笔

野蛮
野蛮是位老师。姓孙。单名一个圣。野蛮是他的绰号。
说他老师，是就他的身份而言。在中国一个人只要确立了身份，就等于明媒正娶，法律上也盖了钢印，一切都名正言顺。所以即使他一节课也没上过，从未站上三尺讲台，他都比老师还老师。
据说野蛮想当初是搞地质勘探还是井下什么工种的。总之应叫做工程师。因为他个头极矮，又加之是受了点小伤还是野外勘探小步子跑得实在繁琐，总之有一个冠冕堂皇的原因，原来的岗位他不能适应了，因为沾了工程师的头衔，大约就只有转岗到了教育。这是我私下里猜测的原因，因为教师也常常被叫做人类灵魂的工程师的。虽都叫工程师，但机器与花岗石的工程师显然和灵魂的工程师略有区别，他便进了学校教导处，专管教学。或许学生的`灵魂需要引领，教师一是不必要，也许就是没有灵魂了吧。但是从此教导处就有了另外一番样子。
教导处的陈设比较简单，除了主任和副主任的几张办公桌，恣意停靠在偌大的地板中央，靠墙还有几个简易的书橱，乱七八糟堆放了试卷等资料。唯一和一般教师办公室不同的，就是进门放了一张竹制长排靠椅。一般老师没有事情很少走进教导处，但自从新主任上任，不论是谁，回来的一律回答是，主任斜倚在靠椅上呢。倘在夏天，那就一定是斜靠了躺椅用手仔细的搓着脚呢。据说，这样的时间久了，很多人就不以为然，有的甚至见面点个头，连个孙主任也不称呼了。这当然有些大不敬。他在全体教职工大会上不止一次的不点名批评某些老师不知道尊重领导，但终至于没有发作出来，说是因为校长的脸色没有给他支持。
导致他终于爆发的，是一次期末考试。
考试出题是不用孙主任操心的，但领着几位老师发发试卷还是绰绰有余。学校的规矩是，年轻力壮的教师都到其他乡镇学校监场，年龄稍大或有特殊情况的教师，学校照顾，就留在学校分发试题，免去奔波之劳。这一年恰巧新分配一张姓女教师，刚到学校工作还摸不上头绪，学校就没有外派监场。午饭过后，张老师早早来到分发试题的教室，发现门锁着，就走到学校大门口，中午大门外往往有些卖小零碎的商贩。一会儿孙主任迈着小碎步过来，远远地招手示意。张老师抬腕看表，顺嘴对身边的另一位教师说了句，这不才一点半。但也没有耽搁，立即朝装订室走去了。顺利分发完毕。张老师无论想象力多么丰富，也想象不出飞来横祸会是这样的。她被叫去校长室。孙主任坐在校长对面的椅子上，一看见她进来，就敲着桌子质问：“你怎么骂我野蛮？！我怎么野蛮了！”张老师被问的丈二和尚，朝孙主任摊摊手，又一脸茫然的转向了校长。校长脸上有点乐。不知道是觉得这件事搞笑还是孙主任搞笑。他看着张老师和蔼地说：“小张老师啊，你别急，事情是这样的——刚才孙主任叫你去分发试题，你是不是骂了他野蛮？孙主任气得不行了，这不到我办公室来非得让我停止考试先处理你。考试咱当然是不能停啊，你说说是怎么回事？”张老师这才算听明白，又抬起手来指了指表，却什么话也说不上来，呜呜地哭了。
校长调查的结果很显然。因为张老师哭得昏天黑地，一个小女孩毕竟刚到工作单位，就莫名的被要求处分，心里的委屈和无助只有靠泪水来表达。校长的处理结果也另孙主任始料未及：工会主席把张老师送回家，和她的父母做了解释说明并致歉。另一个想不到的结果就是：大家看见孙主任再也没有敢只点头不叫主任的了，但私下里野蛮的外号也叫的当当响了。
孙主任转岗时带来的特殊贡献的头衔，他因此聘上了高级职称。是这所中学里唯一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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