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与夜的交替之时,会有浓重的色彩自天际倾洒下来,有时光明盛一点,有时黑暗浓一点,界限模糊不定,却又很清晰,正如我现在的心情,阴晴不定,复杂而多变。
“嘿嘿,你妈妈又来给你送东西了,会不会有什么好吃的?”同学笑嘻嘻地问。我摇了摇头,笑道:“哪儿能有好吃的,大概是送淡盐水吧,你喝吗?”同学忙摆了摆手,迅速地跑走了,我走在喧闹的人潮中,思绪却清晰地飘远。
母亲惯是讨厌和饮料的,连带着也讨厌我喝饮料。母亲不肯给我买饮料,却愿意给我冲淡盐水。我其实是不喜欢喝淡盐水的,奈何母亲常常给我送,心里很有些意见。我也跟身边的同学抱怨:就这么点东西还当宝一样送过来,小题大做。我不懂母亲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淡盐水,不懂母亲看起来无谓的坚持。
总复习的紧张时刻,我曾奢望过母亲会端一杯温好的牛奶推开我的房门放在我的桌上,我曾期冀过乳白色的瓷杯上方腾起点点水雾,我也曾幻想过灯光打在牛奶上折射的温暖的光晕,只是这个场景从未出现,母亲会端东西进来,只是永远都不是牛奶,而是淡盐水。寡淡无味,连多一分味道是奢侈。我真的.以为母亲是不在意的,至少,她连温一杯牛奶都不肯,失望和疲倦海潮般袭来,我无话可说。
母亲依旧保留着送盐水来的习惯,说不出是怎样一种心态,我买了包食盐回家,告诉母亲以后我自己冲食盐水,不必再送来了。母亲先是愣了一会,然后嗫嚅着说:“你不会冲,我给你冲好再送过去吧,我冲的不一样呢……”母亲露出了骄傲的神情,我忽然不耐烦:“够了,不就是盐水吗,能有什么不一样!加盐不就行了!”就这么简单,简单到不需要花多少心思,这点你早就明白不是吗?我在心里反问着,不满和委屈涌上心头,母亲诧异的看着我,目光有沉沉的伤痛。“才不是!”母亲脸涨得通红,反驳道:“冲好盐水才没有那么简单,你买的这种食盐根本不行,还有你知道水和盐的比例要多少才能刚好足够你一天所需吗?你知道要多少度的水吗?……”母亲一条一条如数家珍。我听得愣住,这才发现冲好一杯盐水这么繁琐而精细,如同上好的工艺品。或许在母亲眼里就是一件需要精心琢磨的工艺品。“我给你冲了十五年的淡盐水了,习惯了,也熟练了,你就让我接着给你冲下去吧。”母亲最后带着点乞求的说。我的心一酸,别过脸去,静默的喝着母亲早已准备好的盐水,平时寡淡无味的盐水,如今却甜了起来。原来不是不在意,而是太在意啊。我突然明白了那杯盐水的涵义和母亲的坚持。
耳旁还是喧闹的人潮,我缩了缩手指。妈,你肯为我泡十五年盐水,肯无怨无悔的背负我的埋怨,我也肯喝下那一杯杯的盐水,哪怕日后它变苦变涩,我也会微笑着喝下去,一滴不剩。远远地看到一个身影在门口四处张望,我会心地一笑,然后朝那个身影奔去,“妈,你又来送盐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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