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沂,书法培训。
有头发花白的爷爷,也不乏朝气蓬勃的后生,也有同她一般大的孩子们。他们在静静地写字。有时也会同桌相交流,叹一声字的难写,也会站起来走动走动,赞一声别人无可挑剔的笔画……就这样,一百零九个写毛笔字的人们因为毛笔字聚在一起,静静地写字,一直写了三天。她,只是其中的一个小孩子罢了。
才写了一天,她的手指就受不了了。不仅仅是写字时间长的原因,她总是喜欢使劲地用手指攥住笔杆,生硬硬的,指头难免会受不了,而且她也喜欢高挑起食指,杆子力量几乎只由除小指外的三个手指担着,感觉势单力薄却又不得不使足了力气让笔杆竖直而不倒。后来有人给她说,你这样拿笔用不上力气的,太费力,教她要把食指和拇指聚在一起。她试了试,很别扭的感觉,便又想恢复到原先的样子,而手指却不乐意了,像跟她作对似的抽搐着,她也只好硬着劲把两根手指攥在一起。一阵阵不习惯传来,她对自己说,大书法家献之小时候攥笔他爸爸抽都抽不走呢,这一点委屈都受不了,还谈什么写字呀。也正是由于她的改变,她的字迹开始变得更有力量了。
写字第二天,有人说她写的字没有劲,软软的不够硬气。但其它人却不住口地夸赞这小姑娘写的字秀气水灵。她知道,在这样的班里,有的是比自己年长的,比自己写得时间长下得功夫多的习字人,如果有人夸奖她,那或许是对她小小年纪的.怜惜,而如果有人批评她,那才是对她发展最有帮助,最有诚意的夸奖——毕竟,没有人有义务去纠正别人的错误,让别人改正错误后做到更好。她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她完全不知道要怎样去改正。就像她写的弧弯勾一笔写成怎样也写不出角,就那样趴趴着,像驼背的公公。这时有个人走了过来:我们要学会运用笔尖的力量。一个叔叔和蔼地笑着,轻轻地告诉她要怎样去办。她心里突然感到很温暖,于是紧紧地咬着牙开始练。他看到她的认真样子,又缓缓地说道:像这个弧弯勾,练着一笔写下来,只是在勾的地方停一下角就自己出来了,直直地往上挑就得。她试着,还是写不出来。他又笑了,说:不要停,不要收笔,不要刻意地出角。她继续试,还是写不到位,看着字帖上勾的潇洒和帅气,她不引人注意地伸出舌头舔舔下嘴唇。没关系,不要想着往下走,拉到位以后其实你想要的角已经出来了,只是想着走里面的弧线就可以,挑里面的弧线,试试看。几番折腾,她突然感到有一股劲自己得到了,正如叔叔说的,笔尖走得其实是一条弧线,然后角及弧线就自然地出来了。在她写出第一笔潇洒的勾时,叔叔笑了,叔叔说,这孩子挺聪明。她活动活动手指头,酸胀感从指尖流向心窝,她却笑了。
后来有更多更多的人来向她指点迷津。原来写字要全神贯注,恨不得全身的劲都往纸上写;写字时要瞅准了笔尖,每一笔都要惦记着笔尖的走向;知道不,写字好的高手光单单一个捺笔都练了两年呢,两年还觉得欠功夫,所以勤奋是根本——小姑娘啊,你年纪还小,要多多努力,要好好写!听到每个人为她鼓劲的声音,收到每个人开心的笑容,她攥笔更使劲了,指头一刻也没有不紧张过。
最后一天,像是要检查成绩一样,照例大家都要比赛的,就是每个人都要拿出自己写得最好的一幅作品,挂到一起参加评比,得票最高者为第一,次者为第二,以此类推,仅评前三名。一种信念涌上她的心头,我要得奖。她开始拼命地写字,从晚上一直写到凌晨两点,好不容易写出三幅好的作品,第二天交给老师一看,指出了一大堆毛病,又开始重新写,准备要写出自己最好的水平。
她写作品的时候,有许多人围过来看,她的手心沁出了微微的汗。一波又一波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复来,她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经国文章承旧业,专诚功绩焕新猷”,这一幅对联,让她整整练习了三天,这里面有老师的指点,有她自己的感悟,也有练习的点点心情,或是感动,或是欣喜,或是低沉,或是无奈……慢慢地她把整个的记忆都写到了作品里,慢慢地把她自己也写进了作品里。
最后,她得了第四名。她不是很满意于这样的成绩,但她相信自己已经达到了此时最好的水平,她无悔。
坐上回家的车子,她揉了揉发胀发酸的手指,无声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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