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病了,病毒性肺气肿,严重到胸闷气堵,一口气差点没上得来。接到电话的我,慌了。我怕来不及……我匆忙赶到了医院,看到泪水涟涟的母亲守候在父亲的病床前。看着头发花白、胡渣老长的父亲脆弱的躺在病床上,看着头顶的六瓶输液水滴答滴答,看着母亲满脸的担心焦虑,我的泪水模糊了双眼。养儿方知报娘恩,我这个二坏丫头自出生以来可没少让父母操心。想到这里,回忆的黑匣不由得打开,定格在二十八年前的那个夏日午后。
雨后晚归的我和一群小伙伴嬉闹喧哗的欢快打破了雨后的沉寂,激起了水洼中的涟漪阵阵。笑声戛然而止,突然一片沉寂,只听得啪的一声响,……争强好胜的我,义气使然,毫不犹豫地把巴掌伸向了那个女孩。——那个嘴里骂骂咧咧,对我表弟满口脏话,还把我们的雨具,肆无忌惮地扔到地上狠狠踩踏的女孩红。红的脸上立即现出了五指印记,她就地翻滚,嚎啕大哭,尝到报复快感的我为了避免事态的扩展,做撤退手势,随同一行小伙伴便狼奔豕突般地逃离现场。后果各位可想而知—-对方父母声讨上门,女孩的小姑子——我的班主任王老师声色俱厉。我的“不俗”表现也更是让父母丢尽了脸,伤透了心,可怜的我那几日天天面壁思过,罚写检讨。在父母怨尤的眼神中,我似乎读到了“恨儿不争,怒儿好胜”的无奈。
那时候的我,从不感谢父母给予我的生命.和母亲顶嘴的时候最常说的一句就是:我又没有要求你生下我。母亲每每为此气结。而我亦是十分伤心。想想从无到有,忽然被带到一个并不是自己要来的世界,然后就被这个世界束缚着,规范着,再也没有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的自由,已经是一种不幸,而那个拖你来服这场苦役的人还要说这是她的恩典,你的运气,所以你就该为此感谢并且服从,人们说这是你应有的孝顺,而你却觉得这世界实在没有道理。
因此,那时候觉得做孩子十分委屈,没什么权利,不能独立,只好服从,所以反叛。用自制的网兜捉蜻蜓,剥了活蛤蟆、取其肉垂钓龙虾,用小铁锹在野地里打蛇,爬上树梢掏鸟,游过河偷鸭梨,弓起腰钻进西瓜地摘瓜,荡秋千,采莲子,离家出走,烧毁电路,烈日赛车,头破血流-----凡此种种,只是为了证明给世人瞧,给父母看,我是不服气的,桀骜的。
等到自己长大了,才知道感恩,因为活着才能体验,知道痛,尝到甜,能够醉。那么多美丽的事情可以遭遇,全都是父母给了生命,这才知道这的确是上苍的垂青,父母的恩典,自己的运气。父母亲在拍桌子,叫板凳的同时,原来是那么的爱自己。 还记得自己因为工作劳累生病的情形。那是一个雷声轰鸣,闪电狂舞的夏日。当住院的我,一个人躲在黑漆漆的病房里,独自啜泣,忍受煎熬,消极低沉,对人世倦怠时,病房的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了。是母亲!披着一张塑料薄膜纸,腋下夹着温热的排骨汤,从几十里外的'乡下,顶着风,冒着雨,转乘几辆公车来看我。——途中连个电话提前告诉我都没舍得。就这样带着满心的爱,悄然来到我身边。母亲的发尖和袖管还滴着雨水,可她浑然不知。她怜爱的抚摸着我那因打点滴红肿的手,心疼的说:“闺女,不是你命不如人,这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做人得实诚啊!不问收获,只管耕耘吧。”话罢,我们母女二人泪如雨下。 回忆几多,爱有几多。是啊,任凭风云变幻,世事沧桑,唯一永恒的就是那血管里涌动的真情,那生活中无微不至的呵护关心。感恩的心,感谢有你们,用无言的爱伴我走好人生的每一步,让我徜徉在温暖的亲情旋涡里,不惮前行。
再抬头,眉头紧锁的父亲已然睡着,母亲眼角的泪也干了。树欲静而风不止,该是回报父母的时候了。想到此,我轻轻走上前去,帮父亲盖好被子,给母亲倒了杯水。
夜正凉,心却是暖的,一切都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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