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江南土生土长的农家人,从前农人家的那些温馨往事,至今仍让我难以忘怀。农家自有农家乐,农家自有农家福,床柴、地铺、灶头,伴我度过了青少年时代。
床柴,顾名思义就是铺床的柴。旧时的冬日里,农家的床上都要铺床柴,深秋稻谷登场,农人们忙于秋收秋种。水稻脱粒后,各家各户总会忙里偷闲,挑选一些优质稻柴用来当床柴。先要晒床柴,将大捆的稻柴解开,分成一把把扎紧柴梢,把稻柴的根部散开,然后竖着立放在场上。晴好天气白天晒晚上收,一般三四个太阳稻柴也就晒干了。在我的记忆里,每年初冬天气转冷时,农人们家家铺床柴,大人忙小孩乐,铺上床柴后,床变得软乎舒适暖和。
我家人多床也多,铺床柴的活都有母亲一人担当,父母的大床是一张破旧的老式三面床,据母亲讲,她结婚时这床就是旧的。孩子们的床,都是用竹榻或木板作床板,两头用长凳一搁,床铺一面一头必须靠墙,这样安全可靠,以免孩子们晚上睡觉时滚落地下摔伤。我们全家九口人大小五张床,床柴要铺一下午,只见母亲跑前跑后,忙得连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铺床柴很简单,把晒干的`新稻柴铺在床板上,铺得厚厚的而且还要铺得匀称平服,若是铺得高低不平,人睡在上面就会感觉不舒服。在铺好的床柴上,如果只铺无布套的棉胎,那床柴上必须先铺张席条,然后再铺上棉胎。如是有布套的棉毯,就直接铺到床柴上即可。铺好床柴的第一晚,睡在松松软软的床上,闻着新稻柴的清香进入梦乡,那种温馨和甜蜜令人难以忘怀。寒冬腊月天,我们睡的草屋虽寒风洞穿,但有了床柴保暖,躺在被窝里也不觉得冷了。
来年春暖花开天气转暖,到春末天不冷了,农人家才撤去床柴。床柴伴我度过了一个个乡村寒冬,至今想起仍让我心里暖乎乎的。
地铺,就是直接铺在地上的床。旧时有的农人家人多,就连床板竹榻都没有,冬日屋里没有蚊子了,就可以直接打地铺。地铺的大小不受限制,人多铺大点,人少铺小点,将稻柴直接铺在地上,铺得厚厚的,人睡在地铺上,丝毫不比一些时髦今人睡的东洋榻榻米差。
从前冬天,如果家里来了客人,床上睡不下,一般都打地铺。把屋里的竹椅板凳等杂物归拢一下,腾出一块空地方,因陋就简地铺上稻柴垫上棉毯,打地铺招待客人,农人们并不觉得寒酸,客人也习以为常。打地铺待客,在我家也是常事,只要家里一来过夜客,父母就安排孩子腾出板床,让我们睡地铺。我就喜欢睡地铺,而且睡地铺的感觉确实不错,晚上睡觉睏相再差,也不用担心会掉落地上,睡前我们哥兄弟在地铺上打闹喜戏,睡地铺其乐无穷。
昔日乡间家家都有灶头,一般人家是两眼灶,即两个灶膛两口锅,外加一个汤罐。大户人家有三眼灶,即三个灶膛三口锅,还有一个汤罐。灶头的布局大致是这样的,烧火的地方叫灶窠,也有叫灶仓和柴仓的,进入灶窠的通道叫灶脚浜。灶头外侧有个灶毛洞,里面主要放火柴及一些小杂物,尤其是火柴放在里面不易受潮。灶头上方还有座灶王殿,里面放着灶王爷及冬青柏枝,灶王爷是印在花纸头上的。每年过年前都要送灶接灶,送灶让灶王爷升天,接灶把新灶王爷接回来放进灶王殿,大年三十那天,再折些冬青柏枝放进灶王殿。两眼灶一般是,一只锅做饭烧粥,一只锅炒菜,炒菜锅要略小一些。三眼灶多一口锅,那口锅就更小一些,但其功能比两眼灶略胜一筹,不影响炒菜做饭,还能煲汤烙饼。汤罐的作用也不能小覰,汤罐里放满水,利用做饭炒菜的余火烧热水,农人们洗脸洗脚都用温热的汤罐水,汤罐水渴了也能喝。灶间一角都放有一口水缸,家家户户每天一早都要到河里去挑水,挑满一缸水,然后放些生矾将水打清,河水就是饮用水,因为从前的河水无污染。
我家的灶头是两眼灶,母亲不干田里农活,是名副其实的家庭主妇,她几乎成天围着锅台转,一大家子人的吃喝全靠她,除此她还要管家禽鸡鸭鹅,家畜猪羊兔。冬日里母亲在灶前做饭炒菜,我们都抢着到灶窠里去烧火,灶膛里火焰熊熊,灶窠里暖意融融,在灶膛的热火灰里煨上几只山芋,想吃时扒开灶膛里的灰,取出热乎乎的煨山芋,撕开外皮香气扑鼻,与烘山芋比毫不逊色。天气冷时家猫也成了“煨灶猫”,成天躺在灶窠里的柴堆上不肯动弹。灶头的记忆令人刻骨铭心,是它给我们带来了一日三餐温饱。困难时期,无论锅里煮的是山芋南瓜还是珍珠米,只要能填饱肚子都是美食。
从前灶间里最让人难忘的时刻,是每年的端午煮粽子,中秋烙麦饼,大年三十烧年夜饭。每年端午节前一天晚饭后,母亲将灶上的两口大锅刷洗干净,把包好的粽子放满两锅,然后再把洗干净的鹅蛋鸭蛋鸡蛋放在粽子上面,盖上锅盖后,再在两锅盖一圈的锅沿上围上湿抹布,这样能防止锅里烧开后漏气。此时我们兄弟姐妹都挤在灶脚浜里,踮起脚尖伸长脖子,馋涎欲滴地看着母亲做烧粽子前的准备工作。母亲离开锅台走进灶窠,坐下点然灶膛里的木柴,只见火苗呼呼作响,终于等到开锅了,灶间里粽香四溢时,我们才恋恋不舍地离开灶脚浜。我们梦里都惦记着锅里的粽子和蛋,尤其是那粽子锅里煮出的蛋的美味,至今仍让人齿颊留香。年年中秋节那天下午,烙麦饼的情景仍历历在目,午饭后家家户户做麦饼烙麦饼,乡村里处处麦饼飘香。麦饼的馅芯有糖、糖芝麻、糖猪油、咸猪油等。我家开始烙麦饼时,我们又都挤到灶脚浜里,姐在灶窠里烧火,母亲在灶上烙饼,第一批麦饼出锅后,母亲赏我们每人一个,让我们出去玩,省得在那里碰手碍脚,我们啃着香喷喷的麦饼,自然就欢天喜地跑开了。每年的大年三十,是灶间里最忙食品最丰富的一天,平时少见的已宰杀好了的鸡鸭鹅,还有鲜鱼肥肉等都出现了,农人们辛苦了一年,孩子们巴望了一年,就等着这一天。父母在灶间里忙这忙那,哥姐在灶下烧火,我们人小不会做什么,只会站在灶脚浜里,等到荤汤老卜烧好,母亲盛给我们每人一碗解馋,父亲将煮熟的“元宝头”(猪头)拆好,给我们每人一块大骨头,让我们啃骨头上剩下的那一点点肉,最后我们不仅啃光了剩肉,还把骨头上的那点油水都舔得一干二净,才心满意足地离开灶头,就等着吃年夜饭了。
星移斗转,一晃几十年过去了。从农村走进都市,窝居在水泥森林中,但我的根在乡村,乡村情结自然就难舍难分。昔日农人家的点点滴滴,永远铭刻在我的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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