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又摔了一跤,摔得痛彻心肺,也摔得神明意远,虽不算惊天动地,也可叫荡气回肠。
雨过天晴。天空中,棉花糠一样的云闲闲的,变换着各种身姿,自顾自地欣赏着。远山如黛,湿润润的,香幽幽的,像极了少女刚洗过的长发。风儿从远山,路过鲜润的树叶而来,浑身浸透了清新,还时不时调皮地撩起人们的衣襟,一下子又淘远了。我走在去菜市场的路上,心情是倍儿爽。
活禽市场外,一条小道湿漉漉的,像在水里浸泡了几天几夜,数年数月都不会干。有积水地方,映着周边的事物,如女巫妖异的眼睛,仿佛有咒语浸在空气里。快,我得走过去!
啪——一声响,沉闷的,像湿湿的槌子敲在湿湿的鼓上。我摔倒了,趴在地上,如一条虫子被淘气的小孩儿抓住一头给摔到地上。我的腿,我的腰,我的手,都不疼,我已经彻底给摔蒙了。不知道在摔倒的地方躺了多久,才想起要爬起来。先用双手吃力地一点一点撑起上身,像拱起身子的虫子。然后将右脚一寸一寸向前移,跪在地上,接着将左脚一丝一丝向前移,腰一用力,蹲起半边身子。最后慢慢地,慢慢地,我“老人家”又站起来。这下,我感觉哪儿都疼了,尤其是我的心啊!我哪儿不摔,偏偏要在活禽市场外边摔。我的'那个心情,没话要说了。不过,一会儿我就释然了,人生何处不摔跤呢?我还没在活禽市场外摔过呢,别人也不一定在活禽市场外摔过呢。买菜去!
菜摊前碰一菜友,说起摔跤的事,他笑了,“你这么短,跟路比宽都不行,还要躺下去比长,你个小辣椒能跟铁山药比吗?笑话死我了!”我对他怒目而视,他却视而不见,笑着转身买菜去了,留下我独自在人潮中凌乱。“不能比,但至少比过!”我跟了过去。
谁没摔过跤呢?可我摔过的跤特别多,脑袋上的累累伤痕就是证据,我妈给起的“摔跤大王”可不是虚有其名的。小时候常在熟睡中从床上摔地上,学走路时没少摔过,读书时,工作后摔了多少跤数不清了。一路成长,一路摔跤,摔跤成了纠缠一生的冤家。上中学时的一次摔跤是我成长中最刻骨铭心的一次。就要高考了,紧张的气氛笼罩在小城的每个角落,紧张的情绪充斥在浑身的每一个细胞。放松,课间跑步,最后冲刺,我后劲十足,撒开蹄子冲,好不得意。一兴奋,一冲动,我纵身一跃,扑向终点。谁知脚下失守,被绊了一下,加上刹车失灵,人就直冲了出去,哐——额头撞操场边护栏的柱子上了,咚——后脑勺撞地上了。翻身爬起来,用手前一摸,是血;后一擦,还是血。心理防线一下崩溃,疼痛涌了上来,眼泪夺眶而出,嘴边的味道不知是咸的还是酸的,同学身影越来越模糊了。
学校医务室,我的意识渐渐清晰,看着老师同学们着急的目光,我知道味道是杂的,根本无法分辨清楚。
关键时刻怎能得意?如果得意,你会摔跤,会痛。在高考面前我一得意就前后失守了,就在床上躺了两天,医生说,脑震荡,必须卧床休息。不过,这一摔也让我认识到,时间紧迫,高考在即,前可能流血,后也可能流血,为什么不前呢?我抛却顾虑,一心向前,结果大学我上了。我妈说,多亏这一摔,一摔就懂事了,就长大了,像果子,摔得多了就成熟了。
摔跤是不需抱怨的,不能笑话的,不管在何时何地何种情况下。摔跤能摔出乐趣,摔出成长,也能摔出幽默,摔出豁达,摔出智慧。
一次,福特在下飞机舷梯时跌倒在跑道上,自我解嘲地说:“跌得早了一点,我连脱衣服都来不及了,真是!”这是摔出的幽默。就在这一天,他又在丽希丹宫被雨淋湿的台阶上失脚两次,命运弄人,记者又大肆渲染,他应该很生气的,可他不以为然,说:“我是政治家活动家,活动家比任何人都容易跌跤。”这是生性的豁达,更是人世的智慧。
摔跤,不光身体,也有精神。
诗人莫非在一次演讲中,由于取书差点跌倒。他稳住身子,转向学员,指着第二层台阶从容地说:“你们看,上升一个高度多么不易,生活中是这样,写诗也是这样。”他接着说:“一下子不成功没关系,再努力!”说着装作用力的样子走上讲台。虽然莫非先生的身体没有摔倒,但他的精神摔了一跤,因为有人把他差点跌倒的事件当成一个笑话。只不过他处理得机巧,悟出了人生道理,在精神上摔倒,在精神上站了起来,而且形象更为高大了。
在我们的人生中,精神上摔跤是无处不有的,在求得衣食无忧的拼命劳作后,收层无几,我们心冷;在读书考学拼成绩时,屡遭失利,我们失落;在投简历争工作中,次次无果,我们失望;在创业的日夜奋战中,遭遇难关,我们困顿……这些摔跤谁没经历过?人生路上任何人都是跌跌撞撞的,都是跌倒又爬起来的,但也都是风景独好的,色彩多样、五味杂陈的。
人生是需要摔跤,身心上的每一道伤痕都是一枚不朽的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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