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
“你妈妈做的饭菜真好吃,我能天天去你家吃吗?”
她嘴边还沾着几颗饭粒,睁着漂亮的大眼睛望着我。
“好!但你得天天陪着我!”
“那要是我妈不让我出来呢?”
“你就站在门口喊我名字,我就会跑过去救你出来!”
“但我妈很凶的!”
我犹豫了一会儿,做出一副“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表情说:“凶就凶!大不了我跑,过会再找你!”
“你好好哦~”我抱着我崇拜地说。
“哪里哪里~”
那一年,我们两小无猜,然后莫名其妙地成了朋友。
“你看!他们都有家长接回家呢……“
她沮丧地望着对面有家长接的孩子,扯着我的书包不让我走。
“没关系!以后我就是你的家长,我天天接你回家!”
“那我们拉钩钩!”
“拉就拉!”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那要是变了呢?”
“那她就是小狗!”
“还是一条又丑又笨的小狗!”
我们两个笑嘻嘻地手拉手,“接”对方回家。
那一年,我们无知懵懂,却有着一颗装满颜料的心。
“我妈说:当飞机飞过时张开嘴巴吃掉,等到肚子里有100个飞机就可以愿望成真了!”她追着远处遥不可及的飞机,用手指给我看。
“那你怎么不吃呢?”我跟在后面跑,迷茫地望着她的背影。
“我肚子里已经有64个飞机了,这个留给你。”她马不停蹄地跑,继续说道:“我帮你把它追回来!”
“嗯!那你快点!”
“好嘞!”
我累得一屁股坐在落满枯叶的润土上,眯着眼睛望向远处迎着夕阳奔跑的`身影,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微笑。
这个傻子。
等过了好久,她才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满脸红润地说道:“我……我追……到了……呼!……它飞的……好……好快呀……!”话毕,她才把紧握的手掌伸到我面前,缓缓张开,里面除了汗滴之外空无一物。
“快……快吃掉,不然……不然它又飞了!”
那一年,我们在夕阳的剪影中,拥有了一个梦想。
“怎么简单都不会,你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呀?!”
她虽责骂,但手里却依旧给我做示范。
“什么呀~这道题出的好生奇怪,为什么边放水又边加水,还要我们计算装满水花多少时间,它是吃饱了撑的才干这么缺德的事吧!”多浪费水资源呀。
我嘴里咬着黑笔,翘着二郎腿晃来晃去,对她的忠告和训斥当做耳边风,根本不明白她的心情。
最后我胜她败,我非拉着她让她教我折纸船,她无奈一叹,一步一步慢慢地教我,先是纸船,然后是纸千鹤,最后是纸星星……
到最后,我们谁都一样,星星纸鹤折了一大堆,作业却一本都没写完。
那一年,我们都是12岁,也算是半个花季吧……
“你以后不用经常找我了,我很晚才回家。”她淡淡说道。
“恩……”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以前我们很喜欢玩一种假装绝交的游戏,谁先忍不住和对方说话谁就输。
但这次不是游戏,没有重新开始的选择,也没有结束的按钮。
这一年发生的事在我注意不到的地方开始侵蚀我们之间的友谊,我不知道这2年来她在别的学校遇到了什么事,做了什么事,失去了什么东西,连自己都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淡化成这个地步,我总以为我们只是在不同的学校学习,所以相处时间少,话题少了也不怪。
但现在的一切,有点让我捉摸不透。
最后我的另一个同学告诉了我真相,她也在那所学校学习。
“你难道不知道吗?!我们学校现在乱得很!天天都有被打伤的人,天天都有人逃课,你说的那个敏……什么的?”她斜倚在沙发上,像看呆瓜一样看着我。
“敏敏。”
“恩。对,那个敏敏,她上个星期才被人偷了手机。”
“什么?!是谁偷的?!”我情绪开始不稳定起来,急迫想知道她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谁?她呀?那人可是‘黑哥’的女朋友!拿了就要不回来喽!”她无奈地摊手一说,但神情没有多大的遗憾。
“为什么?!老师不管的吗?”
“管?呵!”她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玩笑一样,冷笑连声。
“他管的话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上次就有个不知好歹的,你猜怎么着?一车的人都把他打到医院去了!而那些人呢,只是在牢里蹲了几天就放出来了!”
我沉默不语,她见我这样也不打搅,慵懒地玩着自己的秀发。
然而那一年,我已是花季之年,但对她来说,可能已经永远停留在12岁了。
直到如今,我虽听了很多关于他们学校的事,却无从涉及,直到某一天,我教我的一个朋友折千纸鹤时,她欢喜地问道:“你怎么折的这么好!是谁教你的呀?”
我愣了愣,沉默了几秒,然后毫不犹豫地说:
“一个路人罢了……”
“仅仅是路人而已吗?”她显然不信。
我咽了咽口水,想起曾经的种种,艰难地说道:
“恩……只是一个曾经很要好的路人……而已……”
待你我再相见时,两眼茫茫,却不知早已是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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