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坐在一辆公交车上左顾右盼,我突然发觉,我已经很久没有踏上一辆公交车,随着车身的颠簸闲看窗外的风景了。
然而小学,我常坐公交车,和安安还有天越一起。安安是个很文气的女孩,很瘦弱,但知道很多,是我们中最成熟的一个。天越比我和安安都小,但比我们俩豪爽,常常和我们讲起她将男生整得落花流水的事情。我们常把月票挂在胸前,嚼着一块钱一包的小饼干,悠闲地逛向车站或是呼喊着冲向停靠着的60路车。偶尔,我们会无奈地看着一辆60路从我们面前哼哼着驶过,然后咬咬牙冲向前面一个车站等待下一班车;有时,天越会气喘吁吁地跳上车后满脸通红地寻找被她甩到身后的月票。然而乘久了,我们往往能掐准车来的时间,根据车速精确判断车停下的位置,让车稳稳地停在我们面前,然后欢呼雀跃地跳上车去。车上的时间总是很丰富。我们很喜欢车子的这种颠簸,拉住扶手随车摇晃是种很奇妙的感觉,像离开了地球失重了一样。当然我们也绝对不会让这段时间在沉默中溜走。好在小女孩们总有说不完的.东西,从不远处某个小女孩的书包,到今天我们喜爱的女老师可爱的装扮,从道听途说的奇闻轶事,到自己经历着的喜怒哀乐,我们的话题相当丰富。所以公交车上,有安安和天越的旅途,从不寂寞。
小女孩们的生活永远是那么单纯。那些公交车上的时光如同阳光下的水晶,透明,明媚,纯粹到让人不忍碰触。
后来,毕业。我们的分别也异常爽快。在那个闷热的夏日的午后,我们照例算准了那班空调车来的时间。还是那样跳上车,那样放肆地说笑,那样随性地跟着车子摇摆,有一句没一句地谈论着我们的未来。不久,到站。还是那样爽朗的笑声,那样干脆的告别。也许我们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习惯这样简单的快乐,已经没有多余的地方再留给悲伤了,我们的生活容不下哭哭啼啼的离别。
上初中后,我曾一度跨上我那辆半新不旧的自行车,在家与学校之间来回。骑车是一件很有挑战的工作,尤其是到了不知多少年前用石块铺成的凹凸不平的那条路上,自行车在路上极富节奏感地跳跃,车铃也不由自主地一路欢歌。我常常听到身后同学的招呼声,然后眼看着她们从身旁轻盈地擦过,撒下一连串甜甜的笑声。也许是因为我蹩脚的车技,我常常很紧张地握住车把,小心翼翼地踩着踏板,尤其是到了那极容易勾起自行车跳舞的欲望的地方,我常常陷入继续骑下去还是下车推行的抉择之中,因为我害怕这样的颠簸。可是很奇怪,豁出去放纵自行车独特舞步的大胆却让我顺利地到达了目的地,虽然颠簸的滋味很不好受,虽然这样的经历足以让我惊出一身的冷汗。
那段时间里,我经历了许多,成功或者失败。时间真是种奇妙的东西呢。曾经喜欢颠簸的刺激的我不再青睐那种刺激的感觉,淡定一点就好。
也许是因为曾经的生活太单纯。安安,天越,我,我们可以利用孩童这一身份共同支撑我们的小星球,理直气壮地将沉浮变幻着的世界抛在身后。虽然喜怒哀乐也会交替上演,生活毕竟不忍心打碎这些稚嫩的心中的幻想。然而后来,我们长大,我们逐渐被剥夺了被生活特别呵护的权利。是非成败在生活里交织,我们在生活里沉浮。在交上人生这张试卷之前,生活不会在乎一个人的尊严。
于是,颠簸的感觉开始变得复杂。
于是时间让人明白,颠簸着的,并不只有身躯,还有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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