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回家散文

2021-04-28 散文

  父亲回家

  大学毕业那年刚到县上参加工作,上班的第二天下午,我抽空儿在文化街影剧院后面的小巷子里租了一间民房,在二楼,房东姓庞,一家四口:小两口和一对可爱的小儿女。周末回到莎镇,把父亲接到县城同住,以便照顾。

  父亲本来不想离开老屋,但是来到县城后还是非常高兴,整天在房间里摆弄他带来的那几个旧收音机,闲来帮我抄抄稿件,做饭,兴致挺高。偶尔也到街上转转,或拜访几位老朋友。父亲1980年退休后曾在县志办帮过一段忙,认识好多搞古籍的老头子。我每天一大早去单位上班,在外面采访一天,晚上回到住处陪父亲说话,谈一天的见闻。好在父亲和我都不喜欢看电视。就这样我们父子俩的日子过得平平淡淡,却有滋有味。

  到了月底,大哥从西安西郊的厂里来县城看我们,同时也捎来了父亲当月的退休金。大哥走后,老人的情绪第一次出现了波动。父亲把钱放在贴身的衣袋里,神情不安,一连几天很少摆弄他的那些宝贝收音机,抄稿子也有些心不在焉,一天到晚抄不了几行,还有错别字,甚至错行、掉字。我猜不透老人的心理,也不好问,以为他精神寂寞,便尽量抽出时间,待在家里陪伴老人。

  到了周末,父亲终于沉不住气,口气坚决地对我说:“我想回家,回莎镇!”这可出乎我的意料,父亲来到县城才三个礼拜,而且从动身之初已经打算在这里长住。我仔细回想最近几天对老人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惹老人不高兴了。我小心地探问,父亲两眼望着窗外的天空,说:“眼看着国庆节到了,不知道小艳把地种了没有,再则,也不知道家里的粮食还有没有。”小艳是我的二嫂,二哥在城里做小生意,二嫂带着小侄儿璋娃在莎镇留守。我知道父亲一定是想他的小孙儿了。

  傍晚时分,我陪父亲乘远郊车回到莎镇,一下车,父亲就快步朝家的方向奔去,一副急不可待的`神情,我几乎赶不上他的脚步。进了家门,二嫂和璋娃还没有迎出来,父亲就隔着窗户问一路上操心的那两件事。二嫂说,暂时靠不下拖拉机,地还没有犁,播种还得两三天,按节气不用着急。至于吃的,前天刚磨了八十斤麦子,目前也没有问题,零花钱也还有。父亲又亲自揭开面缸仔细查看后才略微放了心。

  晚饭后,隔壁的惠玲奶过来串门儿,闲谈中无意间透露街西的春花母子常在我家吃饭,有一天春花的小儿子侯勇还把璋娃引到高寨子他舅家去了。父亲听后大吃一惊,非常生气,趁二嫂不在跟前对我说:“我决定不买麦子了。”

  第二天一大早,璋娃起床后来到父亲的房间,父亲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一百元的钞票给璋娃看:“认准,这是一百元。”璋娃很稀罕,睁大眼睛仔细看,心想:这么大的票子,一定是买大东西的。一把抢过去,紧紧攥在手里不放开。父亲向璋娃往回要,璋娃舍不得给他,父亲只好怜爱地让他拿着。

  一个时辰后,璋娃也许是玩困了,想睡觉,又自觉自愿地把钱还给了父亲。父亲拍着怀里的璋娃对我说:“不知璋娃心里咋想的,”停顿了片刻接着说,“我想着璋娃长大了,恐怕在社会上吃亏,守不住钱,所以才这样做。”

  下午,二嫂叫璋娃拿了十元钱到他舅家给他舅买米。父亲刚好也准备临走前到我大姐家去一趟。我拎着口袋和父亲领着璋娃往我姐家走。路过刘家的空院子时,璋娃突然哭着说:“没有给我妈钱。”父亲一时没有听清楚,璋娃流着眼泪强拉着父亲的衣襟又要往回走,父亲只好由着他。

  回到老屋,父亲问二嫂怎么回事。二嫂笑着说:“璋娃嫌你没给我零用钱。”父亲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钞票给了二嫂,璋娃果真不哭了。

  回县城的车上,我的老父亲一路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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