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驼城,距高台县城20公里处,是一座沉睡于沙漠千年,被岁月抛弃了的废墟。走进城堡,仿佛翻越了历史的门槛,被风雨侵蚀坍塌的墙体、城堡,被时光切割的块块烂砖,片片碎瓦,无不浸透着厚重的沧桑感。沉寂的古堡中处处拥挤着历史的影子,每个土垒,长满蒿草的洞穴,都是历史的一个切口。
古城无语,春风飒飒。
嗅着空气中弥漫的气息,仿佛能感觉到历史的余温。虽隔着时空,但依然能听到张骞一行风尘仆仆的脚步和深沉悠扬的驼铃声。风声中依稀传来霍去病率领的万千铁骑,驰骋在河西走廊震耳欲聋的呐喊声。
春风扬起了一股沙尘,我的眼前一片迷茫,臆想中的场景填满了我的脑海。那些曾抡着铁甲铜鼓,挥舞大刀长矛,叱咤一时的风云人物,英雄豪杰,无论敌我,在充满血腥风雨的战场,为本民族利益奋不顾身,英勇捐躯的将士们,他们的肉身化作了粉尘随风飘向了远方,而灵魂也许一直留在了这片废墟间,成为沙漠中的孤魂野鬼。据说,世上的鬼魅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阳间的人白天一般是看不到他们的。我想,我们一行人沉重的脚步一定会惊动亡灵们,也许他们在这城堡中某处的角落或土坎上观察我们呢。隔世千年,也许他们以为我们是天外来客。
这里曾是西汉设立在河西走廊的表氏县。它曾经的繁华,曾经的昌盛都被埋在了废墟的深处。
自汉朝收复河西走廊之后,这里成为西部的重要战略要地,汉武帝在河西设郡置县,修筑关塞,移民屯田,采取一系列有效措施,推进河西地区的经济发展。骆驼城既是驿站,又是商贸交易的中心地。中原的使者、商人接踵西行,大量的丝帛锦缎沿通道经驿站不断西运;西域各国的奇珍异宝经河西走廊被源源不断地运到中原各地。这里既显现着不同的民俗民风,又展示着不同的地域风情,不同的文化背景都在这里得到了集中和展现。游牧文化与农耕文化,西方文明与中原礼仪由冲撞、兼并、发展,到相互渗透融合。
墙壁上隐隐约约或残缺,或完整的彩绘壁画,是古人在这里绿洲屯田、西塞牧猎、交通出行、歌舞宴乐的真实场景。至于那些远古神话图案,则是延续流传于河西走廊一带的传奇。汉晋玉铢、古币及汉、魏晋铜印、箭镞,以及墓群出土的魏晋画像砖、猴形木印、汉晋纪年简牍、彩绘木马、木板画、木尺、西晋纪年彩帛旌铭等,进一步向后人展示,自汉唐以来骆驼城从表是县到健康郡,河西走廊文化的繁荣,西部地区与少数民族密切的关系,以及对文明的传承和发扬。
我努力寻觅着历史的影子。表是县,健康郡,骆驼城,它们仿佛重叠在一起,却又好像分崩离析。我从史料中大概了解到了一些有关表是县、健康郡的有关记载,但都与骆驼无多大关联。与之有关的民间传说,经过时光的浸染和岁月的发酵,留给世人一个难解之谜。
这座被繁华喧嚣湮没在戈壁沙漠中的边陲集市,如今虽是满目疮痍,但从断壁残垣,千疮百孔的墙体中,依稀能寻出历史变迁的轨迹。
传说中这一带曾是一个富庶的王国,城内堆积着米山面岭,地上到处都是人们食用的清油井,城池内人们生活无忧无虑。然而,他们的富裕被外域人觊觎,敌人已在城外展开了攻势,城堡随时有被攻破的危险。在这危难时刻,被人们称为 “骆驼王”的国王,想出了一条“悬羊敲鼓、饿马摇铃”的妙计,以此迷惑敌人,来拖延时间,迅速让全城军民挖地道,借此脱险。为了不留下让敌人生存的食物,他们逃跑时,把麦子捋得只剩头顶上的穗子,有人在捋高梁时不慎割破了手,流出的血,染红了高梁秆,滴到了这片土地上。但他们仍不甘心,又用半截轱辘堵住了暖泉的臭门泉,这一带从此断水,成了如今黄中透红的荒滩沙丘。
而另一则故事却是,东晋太元七年(公元382),前秦大将吕光率10万大军远征西域,公元385年,以2万余头骆驼满载从西域俘获的奇珍异宝得胜东还。这支浩浩荡荡的驼队在建康郡的骆驼城驻扎,吕光领略了庞大城池的气魄,突起野心,割居河西建立了“后凉”政权,拜心腹谋士段业为建康太守,而段业趁吕氏子弟争夺王位,互相火拼之机,叛吕自立,以建康郡割据,与降王沙洲刺史孟敏敦煌护军郭谦以及在敦煌为官的.李暠一起建立了北凉。这起起落落,反反复复的争分,在河西走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神话也好,传说也罢,都想说明的是骆驼城从繁荣,衰落到消亡,都是因战乱造成的。
历史倒回到公元398年,那位消灭了吕光的段业,后来,也就是公元401年,他听信谗言,以至于北凉政权内部发生内讧,因此段业的北凉很快被沮渠蒙逊夺取。所以,骆驼城成为当时北凉与西域诸侯相互征战的主战场。
第一个传说是荒诞离奇的,我想,第二则故事更符合历史事实,也合乎历史发展的规律。
欣慰的是,历代君王都敏锐地捕捉到骆驼城在河西走廊举足轻重的军事,政治和经济地位。因为从西域穿越大漠,翻祁连山,越秦岭,直接关乎到长安乃至中原的安危。那些屯兵夺权,驻扎设郡,怵目惊心的纷争激战,都是为了丝绸之路的畅通和人民的安宁幸福为目的。所以,回眸千年前的历史舞台,汉、唐、隋无不倚重河西走廊地带。
汉朝的日月曾经照映着大漠,伴随着来来往往的使节,商贾们高高的酒樽和沉沉的脚步。明月未老,如今它依然映照着我们,映照着沉寂的骆驼城,那些零零总总飘飞的思绪,随日升月落,让我们在重温历史的同时,再次重温昔日丝绸之路的繁荣、兴衰。
羌笛、胡笳、长啸、马蹄,已远去,狼烟烽火已散尽,那殷红的血迹已融入大漠,那堆积的尸骨已化作粉尘。我能做到的,也只是对着这座废墟,在心中祭奠一代又一代血洒骆驼城的古人……
用眼睛触及历史留给我们这满目疮痍的物证,用心倾听古人留在这片土地上坚实的脚印,用心感受他们曾经的悲痛与苦难,用情体会他们的幸福与快乐。
骆驼城,它是河西走廊历史的见证者,更是一座展现高台数千年历史的回音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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